文/本报记者 杨文杰
追求稳赚不赔偏离创作根本
究竟是什么东西,吞噬了创作者的尊严、消耗了演员的艺术生命、浇灭了观众的热情,最终将作品钉在耻辱架上?
从立项到结果,《鹿鼎记》可谓一个典型的PPT制作法的教训。有业内人士分析,这是新丽在巨大对赌压力下,不得不重量轻质,导致项目失控。这的确是一个不能忽略的背景,阅文集团收购新丽传媒时新丽传媒承诺:2018-2020年净利润分别不低于5亿元、7亿元和9亿元。2018年、2019年新丽传媒均未完成对赌承诺。但这样一部所谓的新《鹿鼎记》:沾着改编金庸剧的光,消费着张一山《余罪》的红利,用节奏快到飞起、全靠观众自己脑补人设和情节的倍速改编等手段,自以为是地迎合年轻观众——它真的能缓解其所属公司的压力吗?
两部电视剧接连“翻车”是何因?如果说《雷霆战将》、《鹿鼎记》在创作之初以投机之心偏离了正道,实际上,市场和平台无限追求“爆品效应”的心态,也在倒逼电视剧创作铤而走险。
其实,从2019年开始,市场就能明显感受到观众喜好的转向,例如偶像剧套路被更为极致地用于甜宠剧,这一细分剧种满足了部分观众的心理需求,发展不错,而在甜宠剧之外的题材,包括年轻观众在内的审美逐渐对爽剧审美疲劳,更加倾向于真实、厚重,近来的爆款剧《小欢喜》、《隐秘的角落》、《三十而已》莫不如此。
对赌压力下动作全面走形
《鹿鼎记》这样一个“基础很不错”的项目,最后却是如此令人失望的呈现,不能不让人惋惜。从《鹿鼎记》制作本身,除了张一山只言片语的描述,“已经往卡通和搞笑上走了,可能表演方式会有些变化,有时会写意一点,不会那么落地,这都是创作手法,人和事肯定是尊重原著的”,其他主创均三缄其口,目前只能理解为一次失败的迎合低龄观众的喜剧化改编。
平台急火攻心 倒逼创作铤而走险
抗战剧《雷霆战将》引发舆论批评被撤播后,张一山版《鹿鼎记》也遭遇了金庸剧前所未有的差评。受疫情影响,影视行业的每一个环节都似在生死线上挣扎,电视台黄金档期这一稀缺资源的搏杀更是惨烈,现实中绝大部分电视剧未能走到播出时刻就永远地成为库存,然而最终得以与观众见面的“佼佼者”竟然是这样的成色,观众不满意,从业者更说不过去。
《雷霆战将》撤播 新版《鹿鼎记》差评
《雷霆战将》是2017年的旧剧。当年的大环境是,视频平台资本2015年进入行业形成的风口开始消退,电视剧的投入资金、产量都进入调整期。在这样的背景下,一个项目的求生欲往往体现在:一、题材安全。二、年轻化表达以迎合所谓观众换代的趋势。该剧开机时还叫《亮剑之雷霆战将》,开机发布会上高调标榜的卖点即:“围绕青春、生命、爱情、希望等关键词展开……将更迎合年轻人的审美意识和观念,是一部源于经典,志在超越的青春版’亮剑’。”意图很明显,左手抗日,右手流量,上悬《亮剑》招牌,稳赚不赔。然而,如意算盘错就错在,市场并不拒绝以年轻化的视角去解读经典,但创作最根本的是从内容出发、从人物出发;年轻化的班底、年轻的服化道并不等同于撬动年轻市场。
张一山版《鹿鼎记》是一个相对“神秘”的项目:2019年开机和拍摄期间的公开信息几乎没有,事先毫无征兆地在11月15日当天宣布当晚开播。这种做派在营销先行、严格控评的剧集宣传套路中非常罕见。当然,这跟项目特殊性也有关,金庸剧翻拍本身就是出圈的话题。果然零宣传开播第二天,就引爆了热搜话题,只不过汹涌而来的并非“自来水”,而是淹死人的“口水”。
“《雷霆战将》差评发生并不意外。近些年虽然国产剧有好作品,但绝大多数剧都是同一个套路,用流量演员去浮夸地演绎所谓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爽剧,不论是职场剧还是励志剧还是仙侠剧。只不过如今这群人又盯上了革命抗日题材。”来自网友的评论足以反映观众的敏锐和洞察:他们不买账,不仅缘于脸谱化的人物、浮夸的服化道和表演,更是对所谓打着青春化旗号,将偶像化和爽感植入一切题材的反感。
从项目“简历”分析,新《鹿鼎记》本不至于荒腔走板至此:出品方新丽传媒一直是业内有口碑保证的公司,《如懿传》、《庆余年》等IP改编作品也都是获得市场认可的;编剧申捷过往有《鸡毛在天上飞》《白鹿原》等获奖作品傍身,没有“魔改前科”,以严谨正剧创作为主;张一山通过《余罪》已经证明了演技实力并且观众缘不差;导演马进跟他合作过《春风十里,不如你》……
其实,播出剧的成色几何,电视台乃至视频平台都有预审预判。面对巨大库存积压,《雷霆战将》、《鹿鼎记》这样的作品还能得见天日,也侧面反映了国剧播出环境的悲哀:一方面,中国电视剧创作的基本现实就是,即便能进入省级卫视乃至央视的片库,90%也是导演、剧本、制作都说得过去的合格之作,中规中矩地播出过去就算完成使命;一方面,播出平台面对市场格局和观众新的收看方式变化,急火攻心,长视频的命操着短视频的心,刻意追求出圈、爆品、流量,同量级同题材的作品,能够取得上述效应的元素会被优先选择。